對于人民幣而言，2015年毫無疑問是一個分水嶺、是一個劃時代的年份。8月中國央行意外安排人民幣貶值，引發(fā)人民幣匯率出現(xiàn)20年來最大跌幅，改變了市場對人民幣長期升值的預期，外界認為人民幣正式轉入貶值周期。這進而擾動全球市場，并一度成為美聯(lián)儲(FED)9月份暫不加息的重要影響因素。
在2015年即將劃上句號之際，IMF又決定把人民幣納入包括美元、歐元、英鎊和日元在內的儲備貨幣籃子，這是人民幣在國際化道路上邁出的關鍵性一步(在此之前，耗費了數(shù)十億美元捍衛(wèi)人民幣匯率)。12月央行推出CFETS人民幣匯率指數(shù)，人民幣正式轉盯一籃子貨幣。同時，自2016年1月4日起，銀行間外匯市場交易系統(tǒng)每日運行時間延長7小時至北京時間23:30，并進一步引入合格境外主體。
周一(2016年1月4日)將迎來2016年第一個交易日，人民幣在岸匯市夜盤即將啟動，可以覆蓋亞洲、歐洲，特別是倫敦的外匯市場，有分析師認為，這將有助于增強人民幣的影響力，是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舉措。延長夜盤時間對于消弭兩地價差有一定幫助。
劃時代的2015年
2015年12月31日，銀行間外匯市場人民幣匯率中間價為1美元兌人民幣6.4936元，較前一交易日下跌41個基點。2015年最后一個交易日，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中間價創(chuàng)2011年5月25日以來逾4年半最低水平，2015年全年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累計下調3746個基點。
在岸人民幣兌美元則在2015年最后一個交易日收跌0.05%，報6.4937元，全年累計跌4.5%，并錄得1994年來最大跌幅。在岸匯率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下跌，去年貶值幅度有所擴大。在資本自由的香港市場上，離岸人民幣今年更是出現(xiàn)了5.29%的跌幅，一度跌破6.60大關，最終收于6.5697元。
——2015年在岸人民幣兌美元動態(tài)一覽
從年初到3月中旬：人民幣兌美元震蕩貶值約1.3%；
從3月17日到3月20日：人民幣兌美元匯率連續(xù)幾日拉升，回到6.20元的年初水平，之后直至8月11日匯改前，基本維持在6.2的水平上；
（3月中旬人民幣突然拉升，重要驅動因素之一是英國申請加入亞投行，隨后多個歐洲大國申請加入，一時間國際投資者紛紛看好中國，提振人民幣匯率；直至8月前的五個月，人民幣匯率持穩(wěn)，兩地匯差縮窄，與人民幣加入SDR的預期有較大關聯(lián)。）
8月11日以后：匯率浮動幅度加大，匯改后幾個交易日內貶值約3%；
9月份開始震蕩上行，11月30日人民幣加入SDR之后又趨于貶值，12月以來貶值1.3%。
離岸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的波動幅度大于在岸匯率，但走勢基本一致。
——下面為2015年人民幣“三大超級賽事”：
①“8.11匯改”；
②“入籃”SDR；
③CFETS新匯率指數(shù)，與美元脫鉤。
“8.11匯改”
這第一大賽事，是足以寫入2015年全球金融市場史冊的。中國央行在去年8月11日意外大砍人民幣中間價逾千點，從8月11日開始人民幣匯率大跌三天，震動整個國際金融市場，更讓市場感到驚異的是新興市場貨幣貶值幅度更大，其中包括巴西、俄羅斯、委內瑞拉、智利、阿根廷、越南、泰國、印尼、馬來西亞等新興市場國家，這次貶值在國際市場上造成的影響遠超想象，一度引發(fā)貨幣戰(zhàn)爭的揣測。
不過，第四天人民幣貶值便戛然而止，隨后央行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宣布，即日起將進一步完善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報價，自去年8月11日起，做市商在每日銀行間外匯市場開盤前，參考上日銀行間外匯市場收盤匯率，綜合考慮外匯供求情況以及國際主要貨幣匯率變化向中國外匯交易中心提供中間價報價。
這次匯改首先表現(xiàn)為資金外流，其實7月外匯儲備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巨額下降，當月降幅高達500億美元。8月人民幣匯率大跌后，外匯儲備減少900億美元，9月份外匯儲備順勢下降433億美元，10月份外匯儲備小幅增長114億美元，但是到了11月份，外匯儲備超預期大降872億美元，至34383億美元。
據(jù)彭博估計，將出口商和直接投資接收人所持美元資金考慮在內，8月到11月共有5080億美元資本已撤離中國。為應對外匯儲備的變化以及資金外流加劇，央行一面用外儲穩(wěn)定匯率，一面引導人民幣逐漸靈活化。“8.11匯改”在當時引起許多非議，許多人認為貶值幅度過大，不利于宏觀金融穩(wěn)定，而且正值股災發(fā)生后不久，因此有人認為盡管合理，但時機選擇不當。
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是央行預計12月美聯(lián)儲必然加息而提前在匯率政策上的布局，因為此后人民幣匯率波幅加大，接著人民幣加入SDR，再接著人民幣宣布與美元脫鉤，美聯(lián)儲加息后，人民幣就能穩(wěn)坐釣魚臺，閑庭信步。而不像其他新興市場貨幣那樣慌忙之中穩(wěn)不住陣腳。
“入籃”SDR：人民幣國際化向前邁進的一大步！
北京時間12月1日凌晨1點，24位IMF執(zhí)行董事投票決定將人民幣(10.92%)納入SDR(特別提款權)儲備貨幣籃子，正式成為該籃子繼美元(41.73%)、歐元(30.93%)、英鎊(8.09%)和日元(8.33%)這四種貨幣之外的第五種入籃貨幣，新的SDR籃子將于2016年10月1日生效。毋庸置疑，這是人民幣國際化的一個里程碑式的階段性成果。
隨著中國經(jīng)濟的騰飛，其經(jīng)濟體量已經(jīng)成為世界第二，其對國際經(jīng)濟具有前所未有的影響。這次歐美，尤其是歐洲看起來是歡迎中國加入SDR，IMF主席拉加德熱情甚高。其實在人民幣加入SDR上，不僅僅是IMF需要，世界各國包括歐美也需要人民幣加入SDR，因為一個貨幣加入SDR不僅僅是權利，更是一份責任。
12月1日上午，央行副行長易綱表示，人民幣加入SDR是一個里程碑式的事件，它意義非常重大，它利在長遠，標志著國際社會對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和改革開放成果的肯定，特別是對人民幣國際化的肯定。這對于中國和世界來說是一個雙贏的結果。
當然，人民幣入籃后，還依然面臨著不少不確定性，對中國實體經(jīng)濟會有一定的挑戰(zhàn)，虛體經(jīng)濟也會有相當?shù)娘L險。因SDR本身規(guī)模不大，不到3000億美元儲備，而中國外匯儲備已超過3萬億美元。
首先，人民幣入籃更多的是象征性意義。因此，如果一個大國真正發(fā)生國際收支逆差，通過其來融資，估計是杯水車薪。中國目前有這么多的外匯儲備，就算是再未雨綢繆，也無需通過SDR拆借頭寸。中國的真正戰(zhàn)略目標是在于減少對美元的過度依賴。
入籃之后對國際金融最直接的沖擊莫過于人民幣的波動。受中國實體經(jīng)濟今年總體下滑之累，國際投資者多看空中國，人民幣今年持續(xù)貶值走低。坊間也有擔心，入籃后，人民幣實現(xiàn)可自由兌換，會有大量資本外流。
易綱在12月1日的吹風會上強調，加入SDR后人民幣匯率是否會貶值——這種擔心是大可不必的。中國經(jīng)濟還在中高速增長，宏觀經(jīng)濟增長態(tài)勢沒有改變。同時中國貨物貿易還有比較大的順差，外匯儲備也非常充裕。這些因素決定人民幣沒有持續(xù)貶值的基礎。
CFETS新匯率指數(shù)，與美元脫鉤
2015年人民幣一系列動作最后定格在一個核心：與美元脫鉤。
按照外匯交易中心的表述，CFETS人民幣匯率指數(shù)與13個貨幣掛鉤，其中美元在一籃子貨幣中的權重為26.4%，歐元占比為21.4%，日元為14.7%。這個指數(shù)推出的當天，離岸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跌破6.56元，創(chuàng)四年新低，此后人民幣在離岸和在岸市場上連續(xù)十多天貶值。
以上信息，所指向的是兩個結論：一個是人民幣將逐漸與美元脫鉤，一個是人民幣的幣值將可能出現(xiàn)較大幅度的波動。
為什么要與美元脫鉤？
人民幣匯改最早的動作要追溯到1994年的匯率并軌，當時就是實行了盯住美元的政策。美元是世界貨幣，如果盯住美元，則意味著人民幣成為美元的影子貨幣，美元下跌，人民幣跟跌，美元上漲，人民幣跟漲。
巧合的是人民幣盯住美元后，正好趕上美元大跌的周期，人民幣跟著美元下跌，這個貨幣大貶值的周期正好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周期，加入WTO后，中國正式進入新一輪國際化和世界產業(yè)分工的鏈條，這讓中國真正成為世界的工廠。可以毫不夸張地說，盯住美元的匯率安排給中國制造業(yè)騰飛插上了翅膀。
然而，隨著美國經(jīng)濟強勁復蘇，以及歐洲和日本經(jīng)濟疲軟；隨著美聯(lián)儲加息通道開啟，美元新一輪升值將不可阻擋，有可能超過2004年的120點。要知道，下跌時盯住美元，有利于國內經(jīng)濟，而上漲時盯住美元，則將斷送制造業(yè)前程。而如果盯住一籃子貨幣，那在目前人民幣貶值壓力很大的情況下，對美元必然是下跌，對歐元和日元可能維持平穩(wěn)。
瑞信亞洲區(qū)首席經(jīng)濟學家陶冬認為，經(jīng)濟下行周期中匯率出現(xiàn)貶值很正常。中國經(jīng)濟基本面與美國不同，在可預見的將來，中國經(jīng)濟仍會面臨各種挑戰(zhàn)，而美國啟動貨幣政策正常化進程。央行此時此刻在為人民幣兌美元貶值鋪路。
不過對一籃子貨幣，在正常情況下人民幣則估計相對處于強勢。如果經(jīng)濟持續(xù)下滑，貨幣、財政政策對經(jīng)濟的刺激力有不逮，則匯率政策在2016年被用作反周期政策工具的機會不小。
人民幣目前在世界價值體系中退后一步，說的是掛鉤一籃子貨幣，事實上是在適當貶值后，尋找新的價值坐標，當然目前的坐標是一籃子貨幣。因此，此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膽改革，是一次關鍵飛躍，而恰恰在中國經(jīng)濟下行壓力加大的時候，匯率波動、資金流出，是否會傷及房地產和股市等資產價格，這些是否能承受，還有待時間檢驗。
2016年關鍵詞：“有序貶值”
新年伊始，人民幣貶值仍然是2016年中國經(jīng)濟生活中所面臨的最大風險。去年“8.11匯改”后，人民幣貶值預期一直未變，而年末人民幣“入籃”更是創(chuàng)造了人民幣空軍集結的良機，市場認為“入籃”后決策層對維持人民幣穩(wěn)定的決心將動搖，從而再度引發(fā)人民幣貶值預期強化及大量資本外流。
盡管針對這種趨勢，決策層在2015年尾聲采取了諸如護盤離岸市場以及暫停部分外資銀行跨境人民幣購售業(yè)務的措施，但都無法扭轉人民幣貶值的態(tài)勢。彭博受訪經(jīng)濟學家調查預估中值顯示，25位受訪者看淡人民幣未來走勢，預估在岸人民幣兌美元會以每半年1000基點的速度貶值。
預計到2016年年中，在岸人民幣兌美元將貶值至6.59元，2016年底人民幣將貶至6.7元。離岸人民幣兌美元預計在二季度貶至6.6250元，三季度末進一步貶至6.70元，2016年底恐再貶至6.75元。而更多的人認為2016年中國資金外流的情況會比2015年更為惡化。
人民幣明年繼續(xù)看空既有外部因素，也有內部因素。受訪者預測，進入加息通道的美元仍有可能在2016年保持強勢上行，而人民幣參考一籃子貨幣的匯率有可能保持平穩(wěn)，這意味著人民幣會相對美元走貶。同時，中國經(jīng)濟探底還未成功，在嚴防風險的前提下漸進貶值有利于促進增長。
有序貶值更多意味著兌美元匯率波動中樞的貶值趨勢平穩(wěn)，這并不等于匯率的短期表現(xiàn)會風平浪靜。三菱東京日聯(lián)銀行(BTMU)首席金融市場分析師李劉陽在采訪時表示，央行干預的底線可能就是人民幣對一籃子不顯著貶值。
不過，人民幣匯率的“最佳預測者”則認為市場應該淡定——盡管人民幣創(chuàng)下20多年來的最大年跌幅，而且多數(shù)經(jīng)濟學家都預計其明年將進一步貶值——但不必感到恐慌。
匯豐控股(HSBC Holdings)駐香港資深亞洲貨幣策略師王菊稱，雖然人民幣走弱一開始可能引發(fā)恐懼，但市場將會認識到這是人民幣匯率增強彈性、中國和美國貨幣政策分化的自然結果。更具彈性的政策將便于對國內形勢做出迅速反應，這會在結構上利好中國經(jīng)濟。根據(jù)彭博的排名，匯豐在過去四個季度對在岸人民幣的預測準確度最高。
中國不會故意令人民幣貶值以提升貿易競爭力，因為3%的貶值幅度不會明顯提升出口，相反，在人民幣以最非同尋常的步伐向市場化機制轉變之際，其下跌是由市場供需驅動的。
瑞信(Credit Suisse)駐新加坡私人銀行和財富管理子公司外匯策略師Koon How Heng表示，由于目前所有的負面因素都依然存在，包括資本流出、央行出臺更多寬松措施的持續(xù)風險，預計人民幣將進一步走低；未來人民幣可能會逐漸下跌，中國央行將可能盡量避免由匯率劇烈貶值而引發(fā)的高波動性和金融體系的動蕩不穩(wěn)。
據(jù)彭博受訪經(jīng)濟學家預估中值顯示，到2016年底，人民幣兌美元將下跌1.6%至6.60元。匯豐的分析師王菊預計，人民幣兌美元將跌至6.70元，跌幅達3.1%，而瑞信的分析師Heng則預計將下跌4.5%至6.80元。
隨著美國經(jīng)濟持續(xù)復蘇，美元進入加息通道，F(xiàn)OMC利率預期點陣圖暗示明年美聯(lián)儲可能加息四次，此后幾年都將繼續(xù)，而中國國內經(jīng)濟目前還在下行期，需要寬松貨幣政策予以配合，這對人民幣形成了貶值壓力。在人民幣進一步市場化，資本項目進一步開放的前提下，如何維持匯率穩(wěn)定，是擺在中國央行面前的一道難題。
路漫漫其修遠兮。對于一個新興市場貨幣，對于經(jīng)濟結構正在發(fā)生重大調整的貨幣，如何擺脫對美元的依賴，然后走上獨立之路，并且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成為國際貨幣，將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課題。“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雨兼程”，人民幣國際化道路必然坎坷，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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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劃時代的2015年：人民幣國際化進程與貶值“騰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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