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周末:作為改革開放后第一代企業家,為什么您總是強調方向是最重要的?您認為應該怎樣把握中國企業的發展方向?
柳傳志:當一個企業已經到了有能力制定戰略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戰略方向制定的正確與否,對后面的影響極其重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做膠卷的柯達公司。數碼相機一普及,柯達就破產了。其實,柯達很早以前就研究過數碼相機,但它自己把這塊業務放棄了,就只做膠卷,也不管外面環境發生了什么樣的變化,最后怎么樣?做死了。
我們自己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聯想最早的時候是做漢字系統的,叫聯想漢卡,如果當時我們就認定這一條路,低頭拉車不去抬頭看路,想方設法讓漢卡體積更小、成本更低、做得更好,最后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結局呢?由于電腦本身的發展,它的CPU運轉速度不斷提高、存儲器的成本越來越低,發展到后來就足以把漢字系統做進去了,那時候我們要是還在做漢卡,就是死路一條。幸好,我們在做漢卡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電腦未來很有發展,所以就開始賣電腦。在賣電腦的過程中,又找到了新的方向,就去做電腦。
所以,環境變化了,新的趨勢在涌動,你要是還執迷不悟,肯定是行不通的。方向要是沒弄對,光努力是不行的。你得想清楚了再干,想好了再說。沒把前面的東西想好,投錢下去就是打水漂。
解放周末:方向感非常重要,但把握方向并不容易。
柳傳志:要看清方向,就要登高望遠。第一你要站得高,站在高處看風景;還要看得遠,遠一些才能看到發展的態勢,才能從中捕捉到趨勢的變化。就像1978年,我在 《人民日報》上看到一條寫怎么養牛的新聞,當時非常激動。我想,報紙怎么登這個事,不是一直講階級斗爭嗎?那時候就意識到以后真的會有變化了。這就是趨勢。
再舉一個跟企業無關的例子。我有個同學,他的女兒剛上小學就被體校看中去練游泳了,那個年代被體校看中很不容易,是種榮譽。每年孩子都要經歷一次選拔,每一次成功入選后,我的同學都要向大伙炫耀一次,大伙都替他高興。這樣一直到了四年級,他就說了,如果這次還被選中的話,就要每天補貼一個雞蛋了,還會補點糧票,那時候物質很匱乏,我們都很羨慕。后來這個小姑娘進入了北京游泳隊,但她成績上不去,當教練的能力也沒有,最后就被淘汰了,一事無成。按理說,她的父母都是工程技術人員,受教育程度很高,她在其他方面的資質也應該不錯,但最后怎么是這個結果呢?就是他的父母被這個選拔的過程給牽著跑了,一次次通過選拔、拿到補貼的雞蛋、沉醉在大伙的夸獎聲中,就糊里糊涂把這條路當成唯一的路了。
解放周末:這是把 “術”當成了 “道”,沒有把握住趨勢的變化。
柳傳志:是啊。如果我那個同學一開始就想清楚,女兒長大了要嫁個好人家,婚姻要美滿;工作要適合她的性情,工資不要太少;精神生活要豐富,要有業余愛好,等等,然后把不符合這些的東西都幫她去掉,他們就不會稀里糊涂地沉迷在一次次選拔的成功中,而迷失了對于孩子來說最重要的成長方向。
辦企業也是一樣,有時我們也會被過程所牽制。比如1993年、 1994年的時候,全國房地產熱,北京中關村的很多家企業都加入了房地產行業。我們也召開過兩次會,一次是煙臺開發區、一次是福州方面,都要和我們聯合起來投資地產。但會后我把這件事冷靜思考了一下。我們到底圖什么?想要干什么?難道我們把地買了,就把電腦做出來了?就達到我們的預期目標了嗎?還是增加了我們的風險?想明白了,我就決定,咱們還是專心致志做我們自己的事吧。
解放周末:就像波音公司總裁曾說過的,“做我們做得最好的”。專注地堅守愿景,堅持方向,才能抵制住誘惑。
柳傳志:不能陷在過程當中,而要跳出來。比如看油畫的時候,退到遠一些的距離,才能看明白。離得很近,黑和白是什么意思都分不清。退得遠點,就能明白黑是為了襯托白,才能知道整幅畫的意思,目的性就會很清楚。打這個比喻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要明白方向,不至于做著做著就糊涂了。
■如果方向沒錯,就要不停地 “撥”
●誰做事,都不可能完全按你想的那樣做。
●不變化,就會倒下。變,是永遠的不變。
解放周末:方向對了,執行也很重要。
柳傳志:對。長遠來說,方向比執行重要,但在中短期戰略目標中,執行就可能比方向還要重要。執行有些像撥電話號碼。撥不通電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線路忙,另一種就是號碼不對。如果認準電話號碼是對的,就要不停地撥。要是遇到后一種,就要校對號碼,否則永遠撥不通。
解放周末:聯想的發展過程,是不是也經歷了很多次不停地 “撥”?
柳傳志:比如說走國際化道路的問題,實際上在這一過程中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挫折,克服這一個個挫折,靠的就是不停地 “撥”。 2009年,聯想集團虧損很多,那時候從國際退回來是一種做法,因為企業內部的文化出現了問題,有人就提出不如干脆退回來,堅守我們中國的陣地。還有一種做法,就是任由它去,任它發生巨大的矛盾、文化的沖突,到了最后做不成功,讓它自生自滅,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
當時我們堅持認為國際化道路是一定要走的,既然這個方向是對的,那就要不停地 “撥”。但撥之前,也要把所有可能遇到的問題都研究一遍,所以我就開始思考,我復出以后怎么辦。如果不思考,光憑一股蠻力,方向就真的會產生大問題。其實那次危機從本質上來說是東西方文化沖突的問題,這個問題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解決。但如果我不上手,那就等于不 “撥”了,聽其自然了。我回去,是增加了 “撥”的力量。
解放周末:但撥號之前,還是要把號碼再審視一遍。
柳傳志:校對號碼這個步驟很重要。 2001年,朱力南領導風險投資的時候,連續三個投資全是失敗的。那時候他們給一家企業投資了800多萬美元,失敗后,大家都很心疼。朱力南說了,這些錢都是我們賣電腦那塊業務一分錢一分錢賺來的。帶著這個沉重的想法,手哆嗦,之后就不敢投了。所以我就提出 “復盤”,把我們投資的方法、失敗的原因重新一一進行研究。我帶著他們反復 “復盤”,后來明晰了方向,接著再做,就做得比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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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標題:柳傳志:方向錯了,再努力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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